我赞美

我最喜欢浸润在黄昏里的大地,苍苍郁郁,从容不迫。它沉静得仿佛睡着了,不发一言。可当我的双脚踏上这坚实的土地,却能够感受到它雄奇的脉搏,强烈的律动。闭上双眼,那无数深藏在土地里的生命暗暗地生长、拔节、抽穗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仔细嗅来,空气里混合着泥土的清香和植物汁液的味道。双腿的筋脉仿佛与大地的筋脉牢牢黏在了一起,身体里涌动着植物的力量,血液一轮轮冲刷,仿佛在寻找着突破口。我只想高声嘶吼,急速奔跑,或者用我那血液充斥的发胀指尖触摸土地那粗糙的质地,直到筋疲力尽地倒在土地宽厚而仁慈的怀抱里。

行走人世间,人好似一株植物,扎根在深深的泥土里,汲取着土地的养分,摇曳的叶片迎接着阳光、雨露的降临。老话讲“接地气”便是如此,人只有和土地有了密切的联系,内心才能保持永久的饱满与充实。在遥远的过去,人们崇敬自然,热爱自然,对自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。可如今,大地不过是地球的皮肤,风是气压不均衡的产物,而太阳也不过是一颗热核反应强烈、辐射着巨大能量的恒星。人们不再用自己的双手或双脚去切实地触摸土地。少了土地的滋养,人就如同陈之藩所言,是那“失根的兰花”,卷曲了叶片,干瘪了枝叶,失去了依附的力量。

诗人穆旦在《赞美》中写到“走不尽的山峦的起伏,河流和草原;数不尽的密密村庄,鸡鸣和狗吠”,他赞美的是广袤的土地与坚韧的人民。我也赞美土地,赞美它广阔的力量与沉静肃穆的恩慈。我赞美太阳,赞美它的温暖与能量,赞美它的圆满与璀璨,赞美它四季的轮回。我更要赞美的是劳动,劳动给予人的是直抵内心的厚重与满足。海子说“喂马、劈柴、周游世界,关心粮食和蔬菜”,顾城说“在木窗外,平放着我的耕地,我的小牦牛,我的单铧犁”,劳动能够给人一种巨大的难以言说的幸福之感,它使人成为一个简单的、纯粹的、真正的人,如同一株植物,深深地扎根在泥土里。

我赞美土地,赞美太阳,赞美劳动,赞美大地上一切的事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