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年的夏天

夏天有很多种模样。有苏轼笔下的“浓妆淡抹总相宜”,也有杨万里口中的“接天莲叶无穷碧”,有高骈诗中的“满架蔷薇一院香”,也有王维耳里的“阴阴夏木啭黄鹂”……诚然这些景色都十分动人美丽,但却都不是我记忆里夏天的模样。

在我的童年记忆中,夏天远比这些诗句来得更热情,更活泼些。它是衣柜里那件迫不及待的红裙子,是小河边冰冰凉的小水花,是树上永远不知疲倦的知了,是地头间最期待的那一声“卖冰棍咧”……

当热烘烘的夏风,在麦田里掀起金黄的麦浪,我们的夏天就真正的来了。因为在我记忆中,夏天就是和麦子有关的季节。

在那个还没有收割机的年代,对于大人们而言,用镰刀割麦子无疑是非常辛苦的。且不说毒辣的日头,扎人的麦芒,蛰眼睛的汗水,单单是长时间猫着腰,不停地挥舞手臂就足以让人累到不行。但是对于小孩子而言,却常常体会不到这些辛苦。我们负责的不过是往田里送几壶水,带着好奇和不服的心理,装模作样地割上几把麦子,然后就是不耐烦又待不住地匆匆跑掉。

在那个时节,我们从来没有昏昏欲睡的困,有的只是用不完的时间和精力。于是,当麦子被机器打成麦粒晒到麦场以后,我们的活计才真正到来了——看麦场。因为这个事情并不需要一把子力气,所以我们是没有理由推脱的。看麦子的时候,大多很无聊,但也有一件事,是可以令人得到乐趣的。那就是时不时地要把摊开的麦子均匀地翻一翻。可以用一把木掀推着来回走,也可以赤着脚在麦粒间快活地趟来趟去。那时的我,脚底板仿佛是“刀枪不入”的,既不觉得有硌得慌的小石子儿,也不怕地面被晒的滚烫。

看麦子其实不是怕偷盗,更多是在看天气。只要有了风雨欲来的势头,我们这些小孩子就要及时地喊来爸妈,大家七手八脚把麦子收拢,用塑料布盖上。那时我常常是跑的最快的,嗓门最大的,所以我们家的麦子几乎没有被雨淋过。因此小伙伴都特别羡慕我的这两项技能。

麦子被收拢了以后,不会被全部卖掉。总会有一部分留在家里,或者磨成面粉,或者用来换西瓜。每当爷爷扛着麦子牵着我的小手去换西瓜的时候,我觉得那简直是人生的高光时刻。麦子仿佛是不值钱的,却可以换来甜滋滋的西瓜,这种感觉本身就是一种甜蜜。不是从嘴巴吃进肚子,而是从心里泛滥到笑歪了的嘴上。

夏天是有许多模样的。如果让我来讲一讲心里的夏天,我会想起白居易的《观刈麦》。“夜来南风起,小麦覆陇黄。妇姑荷箪食,童稚携壶浆……”